关捷地理
甲午遗存寻踪
现今大连地区有不少与甲午战争有关的遗址、遗迹、遗存。遗址系指历史上建筑物所在之处,遗迹为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遗存系指近代留下来的东西。它们如同一位历经沧海桑田的历史老人,向人们诉说遭受的苦难,解读中国人英勇抗敌精神、启迪国人继承先辈宁死不屈的意志。大连日报特约大连民族学院原副院长、教授关捷加以解读。
甲午战前
旅大的战略地位
清鱼雷营栈桥。
旅大,120年前是指旅顺、大连湾而言;那时没有现在的大连,只有青泥洼。
旅顺口地处辽东半岛南端,南与东南濒临黄海,与山东半岛隔海相望,与朝鲜半岛跨海毗邻;西和西北依傍渤海,与天津大沽一衣带水;东和东北腹地相连,与大连湾不足百公里之遥。自秦汉以来,旅顺口一直是北方的海上要道和战略要地。史称“登津之咽喉,南卫之门户”,“南来舟楫,非出此途不能岸”。 有“东方的直布罗陀” (The Gibraltar of the East)之说。
特殊的地理位置(东经121°15’,北纬38°48’),天然不冻的港口,两岸山势险峻,使旅顺口处于扼守畿辅之海上门户和护卫东北之天然屏障的重要战略地位,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加之其近代战事频仍,历史遗迹广博,故而举世闻名。
19世纪末叶,清廷便在旅顺口修建码头、船坞和炮台,辟为北洋水师的军事基地,旅顺口遂成为远东著名的军港,因此名扬海外。
旅顺口东有黄金山、西有老虎尾半岛,左右环抱,宛如蟹之双鰲,也像门神尽职拱卫,似乎安全无恙。可是在半个世纪中,列强竞相逐鹿,旅顺口前门拒狼,后门进虎,遭劫难之严重,易手之频繁,实属罕见。
1860年5月英国军舰陆续侵入大连地区,连同沿途劫掠的船只在内,共有各类舰船180余只,分泊于骆马山、红土崖、大孤山、小孤山、大鱼沟、青泥洼、羊头洼、黑嘴子湾。英军侵入大连湾后,英国人约翰·瓦尔德对辽东半岛一带及渤海内详细测量,绘制成海图。他竟擅自把大连的山川水域改为英国名字,其中青泥洼、黑嘴子一带改为英国女王名字“维多利亚湾”,旅顺口港改为中世纪传奇故事的不列颠园桌骑团首领名字“亚瑟港”。这份海图充分暴露了英国侵略者侵略中国领土的野心。
晚清,朝廷经过塞海防之争,海防论占优势,议决建立四支海军,惟先行创建北洋海军。经过反复造址,鉴于旅顺口的环境、地势的优良而确定为北洋基地。旅顺港修建始于1880年,告竣于1890年。第一期工程(1880年-1887年)主要为拦水坝及防波堤的兴建,海口的疏浚,船路、船池的挖凿,澳口石岸的铺修,炮台、库房、厂房、营盘的建筑,以及排水系统、交通道路修建等。
海陆炮台包括港口西岸的老虎尾、威远、蛮子营、馒头山炮台及田山、田家屯二土炮台;东岸有黄金山(本、后炮台)、老蛎嘴(本、后炮台)、母猪礁(摸珠礁)、田鸡山炮台。陆路炮台有蟠桃山、大坡山、小坡山、鸡冠山、二龙山、松树山、案子山、椅子山等,呈半月形拱卫旅顺后路。
第二期工程(1887年-1890年)主要是船池与船坞的修建,这两件工程实际上自光绪八年十月袁保龄到旅之后,即已着手经营。于1890年完成。
伴随旅顺工程建设,1888年北洋海军成军。清廷对旅顺海军基地和北洋海军颇为重视。按《北洋海军章程》定期举行校阅。
建设旅顺港的同时,还对北洋门户和辽东半岛要地大连湾进行了防御性建设。大连湾是一个天然良港,左右高山环绕,海湾西南岬名黄山,迤东曰龙头,东北岬曰和尚岛,左右拱抱,形势险要,“为旅顺口后路扃钥”。清廷在大连湾“经营布置,凡历六载,最称巩固”。建设了水雷营及海陆炮台,计有和尚岛、老龙头、黄山、徐家山等诸炮台。其中除徐家山为陆路炮台,专顾后路外,其余均为海岸炮台。所有炮台均为露天式。
由于旅顺建成了船坞,一改“有鸟无笼”的弊病,而且海陆炮台齐备,可谓固若金汤。
甲午战场
火与血的洗礼
花园口日军登陆点。
1840年开始,英国发动第一次鸦片战争和英法联军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英军均侵犯大连湾地区,停船劫掠,没遇到任何阻挡。旅顺海军基地和大连湾防御工程建成后,遭到日本两次战争的侵略。
一次是1894年开始的中日甲午战争。首先在辽东半岛海域发生了黄海大战,北洋舰队损失5艘军舰,但日本联合舰队未实现歼灭和夺得制海权的目的,且多艘舰只重伤,先行退走。
同年10月24日,日第二军司令官大山岩利用花园口海岸开阔,沙滩浅平,背后三面有丘陵环绕之有利地势,指挥部队、辎重登陆,侵入辽东半岛。
日军尚未登陆完毕,即开始向西进犯。11月2日,日军先遣队切断金州与外界联系。3日先锋指向金州。5日在石门子一线受到徐邦道拱卫军阻击。拱卫军得到金州铁匠铸造的大刀、民众烙的大饼支援,倍受鼓舞,予日军以重大杀伤。6日日军炮击金州城。徐邦道与金州副都统连顺为防日军进犯,修筑工事,处置山崎羔山郎等三名间谍,并联手与进犯日军力战,终因兵力不足、武器窳劣而败北、东二门被攻破,只得从西、南门突围,退往旅顺。日军进犯金州时,烧杀劫掠,无所不为。曲氏一家七名女子为不受污辱,怀抱三幼子跳井。
日军占领金州后,大山岩立即建立“金州城内占领地行政厅”进行殖民统治。7日进犯大连湾时,因守将赵怀业(绰号“赵不打”)主力先撤,致使日军轻取大连湾,获得大批军用物资。
11月17日,日军分三个纵队开始进犯旅顺。驻守旅顺的清军虽多,可是缺乏训练。为保卫旅顺,守军与日军进行了顽强的战斗。11月18日,徐邦道指挥的土城子反击战的胜利打击了日军的气焰。11月21日,日军分三路进犯旅顺,与清军展开激战。22日旅顺失陷,日军开始在旅顺进行血腥大屠杀,旅顺人民宁死不屈,自发地同日本侵略军进行斗争。约2万民众惨遭杀害。日军不仅杀人手段极其残忍,且以杀人为荣,杀人后与被杀者合影。这种恶劣行为在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日俄战争、日军侵入南京时都再次发生,令人发指。
旅顺屠杀时日军还展开评比。据随军的摄影记者龟井兹明记载:第二联队第八中队233人,屠杀15人以上者18人,屠杀30人以上者2人,同时第三联队也杀害700人。南京大屠杀时出现百人斩比赛,就是效法旅顺大屠杀期间的杀人评比。
旅顺大屠杀后,日本政府对杀人凶手不仅不惩罚,反而为杀人罪行辩护,围攻报道真相的外国记者;用金钱收买外国记者掩盖杀人罪行;默许和命令杀人的大山岩、山地元治,战后分别被封为侯爵、子爵。当然谈不到道歉、认罪和赔偿,这就为日军保留了再犯罪的机会。
翌年4月17日签订了中日《马关条约》,规定辽东半岛割让给日本。日本割辽的根本原因是要霸占不冻港,进而侵占全东北。后由于俄德法三国干涉,中国用3000万两白银赎回辽东半岛。
甲午战后
遗址、遗迹、遗存的启迪
石门子阻击战纪念碑。
我们迈开脚步,走近甲午、甲辰两次战争的历史,可以寻觅到迄今尚存的遗址、遗迹和遗存。1882年开工的旅顺最大的工程——大坞,有大船坞1座、工厂9座、丁字码头1座、铁路1条,另有火药库、军械库、水雷库、引信库、装药库多座,黄海大战后,北洋舰队受创舰船在此抢修后撤往威海。大坞至今犹在,一直在为我国的国防和建设服务。
1988年秋,关捷与刘志超考察时拍的“南子弹库”照片,广为流传使用。
清代另一重要遗址是“南子弹库”。南子弹库分东、西、虎踞、龙盘4库,为储备武器弹药之处。该库在山内修一条甬道直达海岸炮台。1988年秋我们到子弹库考察时,字迹不清,特向驻守的海军通讯班借笔墨描出“南子弹库”4字,拍下一张照片。这就是后来广为流传使用的照片。
1988年,关捷(右)与刘志超到水源地,见“龙引泉”碑卧于林中,将其扶起,拍下“泉”字只有“白”的照片。
再一个遗存是为近代自来水工程所立“龙引泉”碑。该碑系1888年所立。1988年我和刘志超到水源地,见碑卧于林中,特将其扶起,拍下“泉”字只有“白”的照片。现在所立之碑是用水泥补上了“水”字。2012年旅顺日俄监狱旧址博物馆的孙桂翠写了一本《旅顺龙引泉》,把“龙引泉”碑的来龙去脉叙述得清清楚楚。
1896年,旅顺海防兵道员顾元勋主持在埋葬约2万人忠骸的白玉山麓建立了“万忠墓”碑。
还有全国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万忠墓。为了缅怀被日本侵略军残杀的众多坚持战斗的英雄和无辜的群众,旅顺海防兵道员顾元勋主持于1896年在埋葬约2万人忠骸的白玉山麓建立了“万忠墓”碑。1922年旅顺华商公议会重建“万忠墓”碑。1948年旅顺各界重修“万忠墓”。1994年旅顺同胞被残杀百年时,重葬殉难者,再修“万忠墓”。
曲氏井。
金州也有一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曲氏井。为了保存曲氏井,金州区在城市建设规划中,特意保留曲氏井原址。
甲午战争的一些遗物——克虏伯大炮、枪、炮、鱼雷、水雷、救生圈等等,至今分别保存在万忠墓展览馆和旅顺日俄监狱旧址博物馆中,都成了珍贵的文物遗产的一部分。
甲午、甲辰战争遗迹——海陆炮台,一百多年来,虽屡经历史风雨洗礼,有的损坏得不成样子,可多数作为遗迹尚在。日俄战争后,日本接俄国租借旅大地区,统治的40年间,为了宣扬日军的战功,在旅顺陆路主要炮台上修了众多大小不同的纪念碑。诸如白玉山上的“忠魂塔”(现白玉山塔)、东鸡冠山北堡垒碑、尔灵山碑、鸡冠山碑、一户堡垒碑、盘龙山西堡垒碑、松树山堡垒碑等。还为俄军战死的官兵建了“在防御战中的俄国殉难烈士的遗骸安眠”忠魂碑。为俄军少将康特拉琴柯修了“战死之所”碑。
阎世开墓。
1994年,为了缅怀为抗击日军阵亡的清军将士,大连各级政府和人民修建了石门子、土城子阻击战碑,以纪念徐邦道和清军抗日功勋;重修阎世开墓碑,以赞扬他不被日军的软硬兼施所屈服的视死如归精神。这些纪念墓碑将永远被后人祭奠。
土城子阻击战纪念碑。
这些战争遗址、遗迹、遗存的存在,可以警示国心,认清侵略者的本质,以及给国家和民族带来的重大灾难,激发国人毋忘国耻、奋发图强。